他有些迟钝地预感到,他将遭遇到一些事情。果然,列车员要看他的车票,他没有票,他像个梦游者似的说他的目的地是边境小镇,他不受控制地又换乘另一次列车。反正他心里的那台机器会替他做这一切,反正他已经麻木了。到了瑞士边境站,边防官员要他出示证件。他把证件交给他们:他已经一无所有,只剩下一张白张。偶尔他那些已经失落的东西在内心深处试图提醒自己,就像从梦境中发出的呓语:“回去吧!你现在还自由!你并不是非去不可。”可是他心里的那部机器没有说话,却坚定地支配着他的肢体,驱使他向前走,那是一道看不见的命令:“你别无选择。”
他站在月台上,前方便通向他的故国,在昏黄的光线里,可以清楚地看见有座桥横跨在河上——这就是边界。他那麻木的思维试图理解这个字的含义:就是说在这里,你还可以生存、呼吸,自由自在地做你喜欢的事情,按照自己的意愿从事工作。过桥走八百步,你的意志就不再属于你了,就像从动物的体腔里取出它的内脏,你必须服从一些你从未见过的人,并且把刀子扎进另外一些陌生人的胸膛。这便是这座小桥的意义。在两根横梁上面架起几百或者几十根木头桩子,有两个大兵身穿式样不同,花花绿绿的荒唐服装,手执步枪站在那里守卫这座小桥。一些不清晰的思绪折磨着他,他感到已经无法正常思考,可是思想却继续向前滚动。他们在这里守卫些什么呢?阻止人们从一个国家越境到另一个国家。谁也不许从那个剥夺人们自由意志的国家逃到另一个国家去。而他自己,竟然愿意到那边去?是的,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,他是从自由走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