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李昭玉而言,武功易学,兵法易懂,要看下那些书,却着实不易。
她慢慢一页一页翻过,偶尔停留在配图上,看着冼夫人同夫君、儿子相处的和睦情形,兀自愣神。都想不起,自己是什么时候,记忆中再未有过这般场景的?
是六岁开始习武,日日被父亲和老师斥责?是二哥李亭煜为她捉了蛐蛐玩儿,却双双被罚跪营帐外?是九岁生病烧得天昏地暗,父亲却说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?还是十一岁在战场上见到第一个冒着鲜血的头颅,或者对敌人砍下的第一剑……
李家历来是武将之家,除了策马征战的人,都算无用。就像她母亲一样,一辈子不敢大声对夫婿讲话,一辈子没有什么主见。她自小便立志不能活得像母亲一般,所以她要练武功,要习兵法,要上战场,后来却发觉,她是不像母亲,却也终究像不了父亲和兄长。
她无法明知世人凉薄狡诈,而能够虚与委蛇;她无法枉顾亲人的性命,去追那忠君爱国的虚名;也无法为了高官厚禄、家族门楣,而愿意倾注一生。她不能,也不屑,自二哥丧命,便对一切都失了最后那点兴致。
没有任何外人知道,带着李亭煜残剑,自塞外归来的李家小姐几乎夜夜难眠,平素连在家里,也几乎都不愿说话。她的清冷桀骜,连家人都只能躲避了,可那拜访的帖子和养生的黑茶,却源源不断坚持不懈地送上门来,那温柔乖巧的少女声音清和,总含笑唤她“昭玉姐姐”,如此过了半年,她才终于在中元夜登门邀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