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你们文学的角度——我听到的都不是好词儿。小偷,骗子,至少也是装腔作势。
照这个逻辑,那还有教唆犯。我是说《十日谈》。
就是那本教人寻欢作乐的?
岂止寻欢作乐?那是狂欢。在瘟疫蔓延的时候狂欢。你知道吗,我这几天就把这本书的第一章来来回回看了三遍。薄伽丘那种没心没肺的写法,居然把我看出了一脸眼泪。你想啊,佛罗伦萨城里瘟疫横行,前面写了好几页尸横遍野,说连骨肉至亲都因为惊恐而彼此隔绝,形同陌路。突然就看他一个掉头,冒出一群俊男美女,集合起来出城去。城外也是莫名其妙,平白无故就有座伊甸园在等着他们。台布是雪白的,玻璃酒杯像银子般闪着光,到处点缀着金雀枝的花朵。他们什么也不用做,只要把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下去,就够了。
薄伽丘写垮了呗——反正小说家也不用负什么责任。
可他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垮?你猜,那是真实发生的,还是一个梦,一种濒死时的幻觉,难以言喻的颅内高潮?你说这些好看的、无忧无虑的、把悲剧演成喜剧的男男女女,是人,还是鬼?
你看你,又想多了。
你别盯着我看。最好的故事,背后都有死亡的影子在晃悠。一定有。相信我,末世感,也就是我们知道人一定会死这件事——是所有文学艺术的基础。这种感觉越是逼近,作品也就越迷人。比如预期寿命还不到现代人一半的古代人——